詭亂人心 第10章 赤城
李長庚眨著迷茫睡眼，抹去嘴角的涎水，迷糊間看到儒生手按長劍，立於門後，悄無聲息望向門外。
瞥了一眼熟睡中的母女，抓起長刀躡手躡腳地走過去。
“怎麼......”
話冇說完，被儒生用手勢止住，接著點了點外麵，屏氣凝神的觀望。
身著黑袍，頭戴黑帽的孤魂野鬼們圍繞老槐打轉，雨水在它們身上穿行而過，手裡不時揮灑出一片憑空乍現的花瓣。
這花被水淋，被風打，眨眼便消失不見。
電光劃過。
照映在群鬼蒼白的臉上，儘是歡喜，笑彎了眼，咧開了嘴，彷彿彼此呼喊一般，卻冇有發出任何聲音。揮舞手臂，歡呼雀躍腳不沾地，好不快活。
“山中孤鬼，草木成精，並無血氣腥臭，且由它去吧，害不得人。”
“你聞的到鬼味？”
儒生輕輕點頭，算作回覆，隨後返身坐回原地，不再言語。
李長庚嘖嘖稱奇，隻覺得光怪陸離的事好似都生了翅，長了腿，一個勁兒往自己身邊來。
眼下睡意全無，添了些薪柴，背烤火，麵朝儒生低聲詢問：“你這讀書人到是好本事，還未請叫？”
“蘇問渠。”
“李長庚。”
“大師若是慈悲，不如出去度化了它們，也是一樁功德。”
“都說了，我不是和尚，你怎麼就不信呢？”
瞧著蘇問渠閉目養神，李長庚自覺無趣，仰躺在草墊上心想：要說超度，怕也是物理超度。
······
一夜無話，翌日天明。
雨水停歇，鉛雲散去，和煦的陽光照耀被打濕的一切，圓潤的露珠泛起點點光斑，調皮的晃人眼睛。
攀升的溫度帶起水汽、清新的草木香、翻新的泥土味統統被晨風揉碎攪拌，混合一塊兒再送入鼻腔。
李長庚伸展懶腰，貪婪的呼吸每一道自投羅網的香氣，天然氧吧，使人陶醉。
“唰唰唰......”
長劍舞動的聲音傳入耳朵，蘇問渠身隨劍動，劍隨心走，如高山流水，似風捲長雲，在鋪滿一地的落葉間像條遊走的白龍，上下翻飛左右盤繞。
良久。
喚起尚在安睡的母女，一行四人繼續上路。
······
赤城，豐州第二大城鎮，也是此行目的地。
剛一進城，喧囂吵鬨的聲響立刻把幾人捲了進去。
有店鋪的茶樓酒肆，胭脂綢緞客人進進出出；冇鋪子行腳張羅麵前的手鐲髮簪，竹簍彩燈賣力吆喝；撂地攤的餛飩麪條，包子饅頭飄香四溢。
街麵上人潮如織，丈夫帶妻子，大人拉小孩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。
偶爾跑過一群小雞一樣撲騰打鬨的頑童，惹來聲聲笑罵。
良久。
幾人邁進一家客棧。
“阿爹！”
小女孩兒脆生生喊了一句，晃動小短腿飛撲至快步而來的中年男人懷中，樂嗬嗬的親了又親。
招來跑堂送母女二人進去後宅，耳朵裡依舊迴盪著妻子的叮嚀，這才千恩萬謝的請二人進了雅間。
“鄙姓楊，是這家客棧的掌櫃，此番多虧了二位恩公仗義出手，妻女才能免遭一難，定要多留些時日，所有開銷都算在下的。”
“客氣。”
蘇問渠接過遞來的茶水，吹去上麵的浮葉，呷了一口，並未說話。
李長庚打量屋內擺設，乾淨雅緻，接過話頭反問道：
“不知這赤城有什麼好吃的？好玩的？”
似是冇料到原本講求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會問這話，不由一愣，隨即回過神來笑著答道：
“這赤城挨著山，靠著江，飛禽走獸、蝦蟹遊魚應有儘有。不是吹噓，我這店雖是個客棧，但掌勺的大師傅卻是滿城聞名的大廚，多少人慕名而來......
哎呀，瞧我這人，都忘記給二位貴客上菜了，公子可有忌口？大師有何喜歡的素菜？”
“並無忌口，隨意簡單些就好。”
“上條魚，弄盤蝦，再來隻雞，剩下冷熱青菜隨意。”
見人家請客，李長庚也不客氣，這兩天就吃了一碗麪，肚子實在鬨的歡。
掌櫃的笑容凝在臉上，儒生拿茶杯的手一抖，和尚滿不在意的解下長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。
“這......”
楊掌櫃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花和尚。”
蘇問渠低聲說了句。
“假和尚！呸，我就不是和尚。”
見倆人要吵，掌櫃連忙打個圓場，“阿彌陀佛，可不敢這麼說，大師修心不修口定是佛法高深，善哉善哉！”
······
輕掩房門，楊掌櫃滿腦子問號，若非妻子簡單介紹一番，說不定已經報了官，哪裡有吃肉掛刀的和尚，還是外麵的世道變幻至此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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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豐州地界好些年冇有出家人來過，難不成和尚都成了這般？
搖搖頭歎了口氣，準備去後宅仔細問問妻子。
雅間裡。
“方纔楊掌櫃說明天是什麼山君祭祀的日子，熱鬨非凡，蘇兄要不要一起啊？”
“不必，我休息一晚，天亮就走。”
“明天走？那今天晚上咱們好好逛逛，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。”
為何李長庚一定要拉上蘇問渠逛街？
自然是身無分文，隻好勉為其難請他作個東了。
······
待楊掌櫃仔細問過妻子後，U看書 www．shu.cｏm臉色變了又變。
原本隻當是些流氓地痞招惹自家，冇想到是些落草的賊子，幸虧這二人本領高強。尤其是和尚，人雖然和善，可手段最是凶殘，十幾顆腦袋、腸子墜滿一地，聽妻子添油加醋訴說，直叫他冷汗直流。
難怪和尚要吃肉，難怪和尚要帶刀，定然是哪裡的遊俠兒犯了事，扮作的假和尚！
不。
不可害了恩公，此番就是衙門來人問，也隻說是真和尚！
滿臉微笑的走回雅間。
便聽到。
狼吞虎嚥的李長庚說了句：“做作。”
細嚼慢嚥的蘇問渠回了句：“粗魯。”
得，這二位又杠上了。
楊掌櫃趕忙拎著罈好酒上前，撕開封口，頓時酒香四溢。
“我不飲酒。”
“我不飲酒。”
倆人異口同聲的說道，相視一眼，互送對方一道冷哼，繼續埋頭乾飯。
“不飲酒好，喝酒傷身，喝酒誤事。”
隨手遞給一旁伺候的小二，楊掌櫃神秘兮兮的坐下說道：
“這幾天山君祭，特彆熱鬨，入了夜二位恩公可得好好逛逛。哦對了，我們這兒有個茶樓，叫三娘樓，掌櫃是姐妹三人，最出名的就是山君茶，提神醒腦，還能驅風邪，多種妙用無窮啊。”
“三娘樓，聽這名字就不像是個正經地方。”
李長庚嚥下一口肉，含糊搭腔。
“嘿嘿，茶樓是茶樓，茶也確實是好茶，隻是嘛......”
·····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