詭亂人心 第39章 吃人
豐州城西十裡有座五百丈高山，在地勢平緩的八百裡平原，彷如一把橫刀，刺破大地，遙指蒼穹。四麵是垂直的斷崖峭壁，如刀劈斧剁，任誰看了也得感歎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
每年都會有好勇之輩妄圖攀岩其上，可惜，冇人成功，無一例外，全部含恨崖下。
山腳有江水聯通各城、各縣，也在豐州城內穿行而過。
當然，不少老人言，乃是神仙所為，斬蛟龍於此，墜地化為涇河，供養一方百姓。
所以，這山還有個怪異的名字——斬龍台。
大家或許是敬畏鬼神之說，左近並無人家，自然也冇人發現，有隻妖怪在險峻的崖壁上開辟了一座洞府。
······
黑雲壓城，萬籟寂靜。
算是忙完“公務”的鷹將軍返回自家洞府。
它性子孤傲，不屑與一乾小妖精為伍，獨居在斬龍台，每日自崖壁俯瞰腳下景緻便是豪情萬丈，可隨著目光偏轉，一座大城似虎踞龍盤擋在眼前，直壓的妖喘不過氣。
“唉，也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取而代之。”
眺望那逐漸亮起燈火的城市，它唉聲歎氣，返身消失在黑黝黝的洞府深處，
······
打從廣福樓逃得一命，一眾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們便湊到一起，來到趙府商議後事。
聽著堂裡喧噪的聲音，看著他們如鍋台上的螞蟻，亂鬨哄坐立不安，要麼漫無目的來回走動，要麼不知所謂的與人爭吵，唯獨一件事是同樣的——滿麵愁容。
“諸位，諸位，莫要爭吵，無需著急，且聽我慢慢道來。”
循聲望去，瞧家主人趙老爺開了口，嘈雜漸漸沉了下去，各自坐回椅子，或捧起茶盞，或抿嘴無聲，或若有所思，無一例外都拿眼睛問詢，好奇他想出什麼法子。
微微一笑。趙老爺輕撫長鬚，滿是得意，故意拖了一會兒，覷見有急性子要開口，才老神在在說道：
“其實這事兒容易，各家祖業在此，若是離了豐州城，他日九泉之下有何臉麵見列祖列宗？況且，也未必跑的掉哇”
“再說，他......刺史大人這些年如何，大傢夥心裡清楚，那是一心為民，輕徭薄賦，天下太平。
再看看彆的州府？您各位家裡也有經商的，那些個州是怎樣的情況自然比老夫清楚，自刺史起，一路到底層小吏，無一不貪，你想經商，這上下打點起來花錢如流水，人家生了兒子女兒得送上一份禮錢，到週歲、升學、婚嫁還要送；小的完了還有老的，更要奉上精貴的壽禮，等過世了還得送，煩不勝煩！”
這番話講出來，贏得眾人紛紛點頭稱是，霎時間共起情來訴說自家苦悶。
呷了口茶，交頭接耳的聲音漸緩，又開口接著說道：
“然而我們這位刺史大人不同，最狠貪官汙吏，這些年砍了不少腦袋，縱使有些小吏瞞上欺下，不過是討要些茶水錢罷了。再說他孑然一身，無妻子親族，我們也就不必怕哪日在城裡衝撞了誰，說白了，他雖是豐州的天，但他不出府衙，隻需將他哄得開心，那咱們便是這豐州的天。”
“可他是妖怪，要吃人啊。”
“是啊，還特意讓咱們準備，這不是要人命嗎！”
有人接茬唉聲歎氣，可總覺著是對過眼色的拖。
“妖怎麼了，人難道就不吃人了？各位家大業大，誰家後院不埋人，就說奴仆佃戶，老夫讓他死，他敢活？
吃人嘛，又冇指名道姓非家中親眷不可，送他幾個交不上租的便是，城裡人口這麼多，一年能吃多少？輪不到咱們的，且安心。”
“話是冇錯，隻是，方纔有廣福樓裡不隻你我，那些小廝，舞姬，琴師......怕是已經把話遞出去，要不了天明，百姓就跑光了。”
“跑不了。跑了吃啥？喝啥？用啥？攢了幾輩子買的房子不要了？再說，刺史大人不是放出話來，不傷百姓嗎。
嘿嘿，這話也就那些無知黔首會信，刺史向咱們要‘吃食’，咱們就問百姓要人罷。
哪怕有光棍的想跑，諸位以為，現在還出得去城嘛？”
······
就在一眾士紳說話的功夫，刺史是妖變得的話已然傳開了。
家家戶戶亮起燈火，有人慌慌張張，有人根本不信，也有人收拾了細軟，還冇跑到城門口，便遠遠發現，往常鬼影都瞧不見的，連門都關不嚴的城門樓上挑起燈籠，下麵燃起篝火，一排排兵丁頂盔摜甲，明火執仗，按扶兵刃，好不嚇人。
仗著膽子走至近前，還冇開口便要被喝退歸家，ＵＵ看書 www.ukaｎshｕ.com若是不知好歹，必定刀斧加身，白白丟了性命。
三家兩戶湊到一塊兒，寬解彼此，想著反正刺史大人不吃他們，隨便吧。
想著明日還要上工，麵麵相覷，憋悶半宿也隻能無奈道一句：“回家，睡覺。”
冇死之前，日子還是要過得。
隻是，今夜註定無人能安心睡眠。
······
這裡是豐州蕩妖衛千戶所，李長庚、蘇問渠隨著左青雲一塊兒回到駐地。
第一時間下令，回家休息的蕩妖衛們即刻返回衙門，同時，打開庫藏，分發兵器、符籙。
自打聽聞噩耗，即便是與妖魔邪祟為敵的玄甲軍士也倒吸一口涼氣。
今夜。
甲不離身，刀不離手，接替休息，以備或可到來的突襲。
“咯咯，咯~~”
司晨報曉，東方第一縷朝陽刺破黑夜，洋灑在豐州城，看著灰色瓦片被鍍了一層金黃，徹夜不敢鬆懈的蕩妖衛們，終於長舒一口氣。
昨晚翻上房頂開溜時，三人便清楚看到，花園裡各種魑魅魍魎聽候調遣，生怕大群鬼魅尋上門來。
豐州蕩妖衛本就手段單一，應對成精的妖怪還算得心應手，最怕碰見孤魂怨鬼，一幫大頭兵出身，雖是血氣方剛，但難免有個萬一，可憐冇個正經和尚、道人坐鎮。
草草添了肚子，左千戶一聲令下，眾將士翻身上馬，提著兵刃，出離蕩妖衛衙門，直奔豐州刺史府。
趁著清晨城中少行人，斬了那化身刺史的妖怪。
······